向内挖掘两者之间统一而对立的哲学关系

张一非

ZHANG YIFEI

张一非的艺术围绕自我与环境这种内与外的体验展开，向内挖掘两者之间统一而对立的哲学关系。这也许不是画家的使命，但他将自我与社会环境的感受映照在画布之中，用抽象的美学营造出他与外在世界的关系。画面自由而洒脱，绚丽而又富有激情，这反映出张一非内心渴望对外在世界报以一种积极的心理呈现，同时又蕴含一种翻涌的情绪在其中。

张一非 绿色的构成2 100cm×80cm 布上油彩 2018

“理性地完成情感的表达”

采访人_ 刘莺莺

库艺术=库：2004年你在鲁美上学期间的作品是什么风格？为什么没有继续走下去？

张一非=张：在2004年，我的作品主要是具像表现风格的绘画作品，作品中充斥着强烈的象征主义意味，而且用的材料主要是水彩。

由于2004 年8 月份我就到了德国学习，受到了新艺术形式的感染，导致我开始质疑我所掌握的表达形式，开始尝试更多元的方式来进行艺术的表达。直到2006 年，我用立体主义解构的方式加之对抽象的理解，将原有的象征性绘画完全地打破了，从而把重点转移到研究形式语言上来。

张一非 睡莲+ 120cm×150cm 布上油彩 2017

库：为什么选择在德国进修？那里的美术教育与国内有何区别？

张：德国学习的选择，一开始并不是有充分理由的，可能是因为公立学校免学费，可能是我听过几个德国哲学家的名字，那时对欧洲都只是模糊的印象，算不上了解。总之对我来说，走出去是重要的第一步。事实证明在那我学习了很多，思考了很多，对我的成长大有帮助。

当然在德国的学习为我今天还能坚持绘画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它使我对艺术单一、片面的理解转向更加深刻的认识，特别是对艺术史的进一步理解以及对个人文化身份的理解。

张一非 属于谁的历史02 120cm×150cm 布上油彩 2017

库：你作品里泼洒和颜色之间的晕染是否有早期画水彩画的经验？

张：水彩画中有一种潜意识的东西存在着，那是一种自然的属性，如同版画语言一样，有更多的偶然因素在里面。相比之下，只用油画去塑造形体，显得缺了些什么。这就是我想强调的" 理性的对立面"，因为在我的绘画中，“表象的自然”不是目的，我想要表现的更多是“理性与自然的冲突”以及“统一”。

库：不同文化背景的冲击下您是如何取舍的？

张：重新审视德国艺术学院的教学特征，可以用一句话说明：“系统严谨，形式放松”。严谨是对待学术的自然发展规律上，放松是对待学生宽容的态度上。对我来说，没有主观地取舍，人一切的经历对于个体来说都是宝贵的经验，是个性成长的根基。学习的时间是有限的，对于能接触到的新知识，我都尽力去学习和汲取。但是什么能保留下来，那则要看未来的工作中能用到什么。能用到的则被保留下来，用不上的就逐渐被舍掉，被遗忘。

库：在中西方不同脉络的影响下，你如何确立自己艺术语言？

张：我更看重的是最本质的东西，那未必是区别，因为区别是个性的必然，但是经典的东西往往具有共性的特征。共性是能学习的，个性是学习不来的。这样就确定了我个体的创作语言。

库：你曾多次提到主体意识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传统上的自然是指大自然中各个事物的总体，这个范围非常广泛，你是否有具体所指？这种所指是否将画面上的一些偶然性的因素归为与主体意识相对的自然？

张：是的，这个偶然性是相对于主体意识而言的，主体意识之外就都归于" 自然" 的存在。

张一非 有波浪线的构成 01 120cm×150cm 布上油彩 2018

库：中国的“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强调宇宙自然是大天地，人则是一个小天地。人和自然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故一切人事均应顺乎自然规律，达到人与自然和谐。您也受“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吗？

张：这并不是一个状态，而是一个过程，出于自然，与之博弈，后又融为一体的过程。“天人合一”则是一种处事状态，与我说的这个过程并不十分吻合。

库：你早期的作品带有一种明显的工业和机械感，近年来的作品《丛林系列》《生如夏花》中则突出了自然景物环境的气氛，这是为何？

张：这个系列并不是实质的自然景物，而是我对“自然”节奏规律的一种探讨。但是这个节奏所指向的又并非纯粹的自然，而是对纯粹自我的探讨。也就是一个在主观意识下所体现出来的节奏，或是在主体意志关照下的“自然表象”。

库：2014-2015 年的作品融合了很多抽象表现主义、拼贴、还有硬边主义以及色域绘画的风格，你可以说说受到哪位艺术家的影响最深？

张 ：这段时间对我影响最大的应该是阿尔伯特·厄伦（Albert Oehlen）、理查德· 迪本科恩（RichardDiebenkorn）。他们的影响使我的绘画重归一种开放的可能。

库：你经常用一些看似平面的东西去表达一种纵深的空间，有时候用模糊与清晰，颜色和形状去强化它，为什么会故意去拉大和突出这种空间感？

张：绘画是平面的，这是绘画的属性，为了表达空间而丧失平面的装修感是得不偿失的，但是不去尝试突破这个界限，也是愚蠢的，我在寻求着平衡点。

库：你的作品里是否有叙事性的成分？

张：内心里也许有，但是表达到画面上，已经完全地交给画面形式本身了，情感被突显出来，完全战胜了故事本身。人们也许会从题目的说明上找到与画面情感上的共鸣。也许每个观者都有自己与之共鸣的故事。

张一非 有波浪线的构成 03 120cm×150cm 布上油彩 2018

库：你的艺术有一种原始的激情，比如画面绚丽的色彩和迅速的笔触，以及行动绘画的介入；但抽象艺术的本质是对世界的理性思考，你如何平衡情感与理性的关系？

张：这是一个我经常要去思考和回答的问题，抽象的绘画是对内心情感的构筑，没有内心的强烈情感的支撑，那就丧失了艺术家最根本的东西，但是这种强烈情感确需要用理性的指导才能表达在画面上，不失生动。情感是真实的，理性地完成情感的表达，这就是构成的艺术。

库：你曾希望自己的艺术实践更多与社会联系，并让其发生一定的作用，你会如何具体表现？

张：我想用抽象艺术理解的方式，来解剖社会的本质问题，也许能寻求更有效的方法，而并非把表象放在画面上。

库：抽象绘画已经有百年历史，是什么让你对当下的实践依然充满信心？

张：抽象绘画历史确实已经不短，但是没有任何的信号提示它要终结，事实上，在像德国这样的国家里，画家一半以上都是抽象艺术家，而且大部分画家也都有对抽象艺术研究的经历。我不会拒绝任何通往新艺术形式的路，但是对画面形式语言的研究( 所表现出来的抽象艺术) 对我们每个画家来说都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重要课题。

张一非 清波荡漾03 200cm×300cm 布上油彩 2018